2024年12月9日，媒体披露，传媒大亨默多克修改信托的请求已被法院驳回。这位曾经在多任婚姻中，借助“家族信托”这一法宝全身而退的传奇大亨，终于遭遇了一场"滑铁卢"！

这场发生在"现实版继承之战"中的较量，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，那就是如何设计家族信托的治理机制，确保委托人意愿、信托目的以及受益人利益之间的平衡？这个问题尚未引起国内服务机构与高净值客户的关注。未来，随着家族信托的持续运营，家族纷争、治理僵局的问题会越来越多见。

想必很多人都看过HBO的热剧《继承之战》。其实，剧中的罗伊家族就是以默多克家族为原型。现实中的默多克家族同样戏剧性十足。

一、老谋深算的默多克

鲁伯特·默多克（Rupert Murdoch，以下简称默多克）是传媒帝国的缔造者。凭借不择手段的“默式风格”，默多克打造了全球传媒巨头。截至2023年，默多克家族在新闻集团和福克斯公司的持股市值分别达到95.99亿美元、96.51亿美元。根据2023年福布斯全球亿万富豪榜，默多克的净财富为171亿美元，排名在第99位‌。

财富不愧是一剂焕发青春的良药。默多克在事业成功的同时，爱情与婚姻也不断亮瞎大众的眼睛。2024年6月，九十多岁的默多克老先生，不顾儿女反对，在加州与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叶连娜·茹科娃结婚。默多克对婚庆仪式并不陌生，因为这已经是他的第五次婚姻。

当然，默多克拥有不惧怕婚姻的底气。1999年，在被前两任妻子分别分走10亿、17亿美金后，默多克火速设立了不可撤销的“默多克家族信托基金”，将其持有的新闻集团与福克斯的股权装入信托架构，从自己个人名下剥离。此后，又陆续设立了其他几个信托。

在信托加持下，默多克成了婚姻关系的人生赢家，可以任性的放飞自我。也就是在家族信托设立当年，默多克与邓文迪再婚。十四年后，也就是2013年，邓文迪与默多克离婚。此时，不会再有最昂贵的离婚析产新闻了。邓文迪仅从这个千亿大亨手中分走了两套房产与两千多万美金。许多人至今为此鸣不平。

二、默多克的滑铁卢

然而，默多克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。在传媒帝国传承的关键时期，信托竟然失效了。原来，九十多岁的默多克属意长子拉克兰接班，理由是双方的价值观更为接近。然而，这么做有一个巨大的障碍，那就是默多克家族信托明确规定，默多克百年之后，信托持有的家族企业的控制权将在他的四个子女之间平均分配。这意味着，拉克兰以外的其他三名子女如果联合起来，将导致默多克属意的掌门人丧失企业的实控权。

从2023年开始，为了给接班人扫清楚障碍，默多克开始去游说其他三名子女放弃投票权，将传媒帝国的控制权交给拉克兰。但默多克遭到了拒绝。迫于无奈，默多克只能向法院提起诉讼，请求修改家族信托条款，将未来家族企业的股权交给长子拉克兰独享。

在信托关系中，委托人想修改自己设立的家族信托条款，在我们很多民众看来再正常不过了。在实践中，一些“专业人士”至今都不承认受托人取得了信托财产所有权，许多客户也想当然的认为自己设立的家族信托只是套了一层马甲，与没有设立信托的财产无异。比如说名噪一时的张L海外信托被击穿案。

2024年12月9日，媒体披露，默多克的请求被法院驳回。原因很简单：这是一个不可撤销信托，任何修改都需要所有受益人同意。实际上，委托人在设立不可撤销家族信托时，就将对信托的调整、修改、终止等权限剥离出去了。法院的裁判没有问题。

默多克家族作为全球知名的媒体帝国，其信托安排备受关注。在此之前，默多克家族信托一直是国人宣传家族信托价值与功能的典范。

然而，时移世易，在家族分歧下，信托的不可撤销属性反而成为家族内部矛盾的焦点。

三、信托治理是传承成功的关键

这实际上正是许多人忽视的信托治理问题。我在十年前研究股权信托时，就一直有一个疑惑，既然股权信托能够维持家族控制权，和谐分配家族利益，提升家族企业治理水平，助力家族企业久远传承，那么，为什么设立股权信托的家族还是凤毛麟角呢？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家族选择直接持股呢？

随着研究的深入，特别是这些年为企业主实战落地股权家族信托的过程中，我意识到，包括股权信托在内的传承工具，如果想真正发挥价值，前提是在设立之初就做好了精心的治理机制设计。信托工具，特别是股权信托的价值，并不是法律天然赋予的，而是针对特定的家族量身定制出来的。就好像一身西装，有的人高，有的人矮，有的人胖，有的人瘦，有的人手长，有的人腿短，即便是名贵的衣服，穿在不同的人身上，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不一样。更何况，还要看穿衣服的场景、环境、气候乃至社会的风俗习惯。

要想股权信托、家族信托发挥真正的价值，需要构建开放性、延展性与动态调整性的治理机制，从而能够灵活处理时刻变化的各种关系，包括：委托人的意愿，委托人与受益人之间的关系，委托人与受托人之间的关系，受托人与受益人之间的关系，以及不同受益人之间的彼此关系。更为重要的是，需要时刻应对家族企业经营管理、行业发展转型以及社会经济变化等情况。

我在专著《股权信托受托人法律地位研究》一书中，就曾经对这种复杂关系的处理如何尽职履责提出了相关方案。

杨祥：股权信托受托人法律地位研究，清华出版社

范博宏也提出过，股权信托可能存在副作用，那就是华人企业创始人通常会忽略必要的信托治理和家族治理，导致不仅不能让家族与企业长青，反而埋下了许多隐患。

我们在《财富传承的治理之道：六大规划要务指引》（商务印书馆）一书中提出，成功的财富传承，既需要家族信托的硬结构，也需要家族治理的软结构。家族财富的传承不仅仅是财富的延续，更是家族文化、价值观和使命的传递。如果缺乏良好的家族治理和灵活的设计，可能带来新的挑战。

一个成功的信托安排，不仅需要专业的法律和财务设计，更需要充分考虑治理机制，兼顾家族成员的关系、价值观和未来需求。只有制定了具有开放性与延展性的治理规则，在良好的家族治理下，信托才能防范治理僵局，发挥最大的效用，助力家族的长久繁荣。

作者简介

杨祥，清华大学法学博士，民商法领域专家，业务领域包括：家族治理、公司治理、股权架构、家族信托（含股权信托）、婚姻家事、跨境规划及诉讼争议解决等，为企业家提供“人-家-企-社”综合解决方案。